2014年12月17日 星期三

獸的絮語

  獸銜著自投羅網的收獲前往獨屬牠的領地,獵物一息尚存。直至疆界以內牠仍一再猶豫要否野放那原先不打算捕的,卻獵物以異於獸的言語一再表示甘之若飴。喃喃為獸牠情願成物。絮語的餘音混合著雪花細末,沾黏於獸銀白相間的毛髮之間,使瞳色的青黃及眼框與鼻的墨黑格外突兀。色彩過分寂寞。
  牠曾是群狼之首。但在首次失去對唯一的忠貞時,便脫離狼群,自諡為獸,而非狼。儘管未有誰察覺,也再無法以堅守狼的美德自豪。祇是憑著獸的身姿孤身徜徉於永冬的慘白雪地,也不再於圓月的崖上仰天狼嚎。深知不能在對狼而言的特別時刻,以聲與回聲廣播自己的荒唐。月圓以前,獸將沒咬死卻也沒逃跑的獵物放生,試圖解套。儘管野放或豢養都是種自私。
  在失去滿月的夜裏,獸蹲居在崖邊高高提起頸子,對無月多雲的夜空發出長嚎。應他的只有蔭藏在雲層內的,或許是上弦的新月,而牠深知自己沒有下個月圓。

2014年12月2日 星期二

漢子的詩

  男子在被夏綁架的冬日裏也同被拴住了手腳,動彈不得。汗珠自額上頻頻滾落,經過鬢髮與眉睫,然它們就成了渠,引著水珠向下,自發性地下起雨來。在無風的濡溼中他朗誦無法翻頁的冷冰的夏宇的詩,兀自相信起如此一來就能降低一些幾乎要灼傷胸腔的溫度
  《腹語術》,〈在陣雨之間〉
   我正孤獨通過自己行星上的曠野我正
   孤獨通過自己行星上的曠野我正孤獨
   通過自己行星上的曠野我正孤獨通過
   自己行星上的曠野我正孤獨通過自己
   行星上的曠野我正孤獨通過自己行星
   上的曠野
   曠野
   正孤獨
   我正孤獨通過
  在那些跳躍的文字之中他憶起一些過去屢屢作祟的反骨因子,反思起為何自己會成為現今的乏味模樣。於是試圖掙脫四肢的鎖,但金屬圈之內的魯莽衝撞只折騰得末梢發紅,而鐐銬無動於衷。「啊。」男子倏地想起是自己上的鎖,但鑰匙早已扔得老遠。果斷放棄。便用渾身的力氣伏倒自己,匍匐,以口銜起散落一地的鋼筆,義無反顧地書起顫抖的歪斜的字。即便往後的日子掙脫不了綁手綁腳的命運,也可能依然孤獨。但他說不悔。
  最終他成了沒有人讀懂的屬於漢子的詩。

2014年11月20日 星期四

  距今七年前的臺中市中心,二十七樓的落地窗。厚玻璃以內的空間未燃燈火,我與男子距離半張沙發,靜靜地俯瞰燈燭熒煌的市容,聽我挑選的搖滾樂,啜男子收藏的威士忌。那是一名和我一樣喜歡數字「七」的男子,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太多共通語言。他把煙斗添些菸草後遞過來,打破沈默:「在高處看得遠,所以才把房選在這區最高的樓。很不錯吧?」隨後露出略顯稚氣的得意神情。

  「喜歡望遠?那還不如看天,且最好自低處仰望,比起高樓窗內的景致要『遠』得多!」我不留情地指向缺了星的夜空,將杯裡的酒水一飲而盡。不料戲言成真,那次便成了在二十七樓的最後對話。倆人過段時間後不約而同地在登高後墜至底層,甚至也意外摔斷了聯繫。

  在一刻不停地向上看、往遠處行七年以後,總算爬到了比平地要高些的高度,不禁讓我憶起那次酒局以及一組數字。沒來由地確信著那組被無數七佔領,所以能過目不忘,但又未輸入在電話簿裡的電話號碼不會更換。便用一個同樣充滿七的號碼,發送過去一則只有七的簡訊:「7777?777。」

  不善言談的男子,片晌後像懂了意思,回覆了一則「777」。

2014年11月4日 星期二

高空彈跳

  在節氣錯置的幽深峽谷之中,身著夏裝的少年甚至未聞寒露,曆法就將迎來冬至,也遲遲未見楓紅。於其中的一座鮮紅吊橋,他準備高空彈跳。令人詫異的是初體驗的少年未有緊張,便從容地跨過懸索,雙腳一蹬就任自己墜下,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。
  其實少年不認為正在進行某項運動。在反覆彈跳的過程中,他噤起聲,認為這樣的現象與他對他的情感並無二異。高空彈跳似的垂直墜落、激烈彈跳,減速漸緩而最終停滯。儘管仍存繩索的聯繫,但彈性疲乏後再如何用力也不會重獲動力。才明白自己此刻所求的或許是自由落體,而非高空彈跳。他開始想成為不紅的楓葉卻痛快地凋零一地,脫離了梗的維繫,對方成了不再萌芽的枯枝也就與他無關。

2014年10月2日 星期四

癡情男子

  他在秋分的夜裏近距離面著電扇,嚷起「啊」的字節。渾厚的男聲被高速轉動的扇葉切得零星,進而變得孱弱。臉皮顫動不已的他持續叫喊,所想的是他們仲夏時一齊在異鄉見過的風車;喉嚨發澀的他持續叫喊,所念的是那時因偌大風聲而被屏蔽、成為靜音的雙人桃色默劇。失聲以後他還是叫喊,但周圍靜地靜地,依然清晰聽見自己的聲音。直到失溫。他說他祇是不願太快忘卻被風所淹沒的仲夏,儘管已不會二踏那片盈滿風的無言的平原。並且一再否認自己是癡情男子。

沉舟

  已棄置的港埠邊上,幾艘木舟只憑著一條麻繩停泊著,你停下腳步,坐在堤防上便不再移動。然後將目光停滯在海面上,硬要說或許是在海水由青綠漸層到靛色的中央,接著沒頭沒腦地說起:「那裏有漩渦也不奇怪吧?」我才察覺你的視線實際上比我所想還要深。然後聽起你接著說的故事,才曉得你正處於漩渦的螺旋之中。
  在屬於你的故事裏,你是只驕傲的船,搭載過幾些有幸能買到船票而啓程的旅客,不過每次航程皆未曾抵達過終站。總是一再翻覆、擱淺,但你始終美麗、始終相信,所以也就一再復航。只是掌舵的活兒你總是輕易地交付給他,所以也就一廂情願地成為沈舟。在幽寂深海裏,你沒有怨懟,一次次耽溺於低頻而規律的鼾聲進入沈眠。直至成為泡沫,輕巧地化在鹹水而消失無蹤。

2014年9月18日 星期四

漂流

  波波襲來的青綠浪潮,將沙岸推進,直到成為新月。即將在午間的地表目睹月全蝕以前,我們沒有離開,反而拉著手匆促地衝進大浪之中,沈浮於波與浪之間。那時的潮水漲得幾乎隨時能將口鼻淹沒,但我們無所畏懼,認為此刻的自己一如烈陽在海水表層反射或淺層折射的光耀眼,而那些光點並不會輕易消失。所以只是浮沈,只是漂流,只是伸長了頸子呼吸,等待潮退。
  長時間漂流以後,最終浪仍是還了我們一個完整的海灘。於是上灘,並以曬得發紅而乾澀的肌膚,側臥在沙岸迎接鹹稠海風,漸漸地風化為酷熱依舊的夏末海灘裏的幾粒金色細沙。然後偷渡,乘著旅人的錶帶隙縫,或者衣物縫線的車邊。兀自伴遊直到旅途的最末,被帶回陌生城市,倏地重新成人而不再回流碧海。然後宣揚起在哪兒浮沈都是流浪。

2014年9月4日 星期四

地圖之外

  在橫竪成格而建構出的坐標以內,精密指出了高原裏的一片湖,抑或是小鎮裏的一條防火巷。我們試圖不被定位地活在地圖之外,儘管這其實並不特別瑰意琦行。我們流動。隨時間軸的延長而流轉、變換,這些無法以數學計算,想當然耳也不被輿圖記載。但我們確實存在,因為時間而公平地存在。
  時間存而不歿,其軸長延伸無極。祇是絕大部分人仍耽心被時間遺忘,雖然時間不會。因為沒有絕對坐標,於是形單影隻的人兒拚命地為自己留下記錄,也許是字句,也許是圖像,也許是一場場人與人的對戲。企圖在相同的時間點留下證據,如此一來就能表示存在。直到有一天,邂逅一個終止自己記下關於自己的文字的人,也忘記去思考是否會被時間遺忘,才曉得過去的多慮都荒唐。那人、那些人給你無數時間,共存於地圖之外,為你寫滿詩篇,比起你自己,更耽心你被時間遺忘。而你亦然。

2014年8月25日 星期一

  二名少年在首都觀星,他們忽略光害,是因為從來都只注視最亮的星。於是在微光的窄小隔間裏繪製他們的星圖,以脣舌與男身而非鋼筆與圖紙。窗外星空,窗內星空。直至裏外都綴滿繁星。他們咬吻的星宿是衝擊與欲求,喘著大氣各取所需。因為明白情愛沒有罪咎,所以他犯罪,他就犯罪,無人隕落,甚至成為星宿。祇是多少在難以言喻的關係裏萌生一絲無以名狀的罪惡。直到少年一躍成獵戶,發現自己的光遠得無法自冬夜傳到他的胸懷,才曉得對方是夏季才盤踞夜空的蠍。而他們從未共有同一片星空。

2014年8月4日 星期一

  你發出邀請,不待我的回覆,便提起網,領我走進你的夏日。之於我的夏總是海,卻抵達了陌生密林。踏至你的領地以後,你則恣意妄為地吆喝或奔跑,或觀察與搜集什麼,就像我並不存在於此。高溫的空氣下此景一如蜃樓,襯著你的笑靨,所有舉止看來都迷幻地略微扭曲,隨蟬鳴的節奏一顫顫地搖晃著。於是在不知名的厚葉綠樹下,我眯起眼裝作專心聆聽蟬鳴,耽溺於最小限度展開的睫毛空隙之間,窺視你彎腰拾取蟬殼的模樣。忽略了在盛夏午後的樹蔭之下,由下往上撇到的自己其實因背光而不會被看見表情,堅信那是唯一不會被察覺的妙法。眼裏的你是隱居地底數年只換陸上一週的蟬,正用最響亮的聲音廣播自己的生命。如此張狂與自我的音色,是唯有注視你的人才聽得見的夏季。儘管我從不捕蟬。

2014年7月24日 星期四

沈沒三更

  落日的尾聲,深紫色天空之下的你滴酒未沾,卻酒醉似地在臉上泛起紅暈。算不上明亮的光線照映在你面著海平線若有所思的輪廓,使眉宇之間的細微變化清晰可見。甚至讓他在好幾瞬都以為你想說些什麼,祇是遲遲未等到你開口。於是敏銳的你奔至金色沙灘上翻滾,忘情地任沙粒黏上身體,有的可能還稍微割破了皮膚。吆喝著招攬,要對方也快些加入你的行列,甚至擺出了許久未見的少年神情。終於他加入、也不再深究你隱忍著的話語,你才學起家貓蜷在舒適的他提供的角落,與他同步以浪沖淨身上的金沙。而那雙褐色貓瞳盈滿的故事,緊繫著夕陽,一直沈沒到三更,仍不打算向誰分享。

2014年7月20日 星期日

成亭以前不成樹

  你捨棄了口鼻,轉而以人肉之身呼吸,自麥色肌膚的微孔網羅陽光與氧氣,試圖讓自己長成一棵不屬於你生長城市的綠樹。路人眼裏你始終如永眠的奇異雕刻,終止了呼吸,孤獨地佇於水泥之間柏油之上的防火巷口。隨日月加深膚色,曾經的麥色肉身漸轉成古銅,兩側矮房所凸出的生鏽鋼筋與你交纏,看來融洽。襯著你略被曬傷而脫皮的皮膚,如你所願地成了主幹;又你被日光燙得蓬鬆的髮絲,蜷曲而盛大,傘狀地成了茂盛的永秋紅葉。無月的丑時你趁著夜深,在胸腹刺青,刻下『成亭以前不成樹』,終究你只是義無反顧地希望有誰乘涼。而你仍在等,以最招搖而靜謐的姿態。

2014年7月7日 星期一

日光塗鴉

  直到夏季的太陽在你的身上繪下畫作。曬痕構成的彩度相異的粗線條與色塊,在你的肩頸乃至盆骨,一如Keith Haring的普普藝術,通俗直白地敘述了你的平凡故事。你騷騷頭表示並不在意,笑說如此的塗鴉至少不招惹條子。索性肩負著即使層層撕下乾枯死皮,仍無法輕易淡去的印記往港埠的延伸盡頭奔去。敞開臂膀肆意與日光繼續一齊塗鴉,以灼熱與你深刻的名。
  才明白原來你可能並不期望那些痕跡太快褪色。

彩色漆

  城市一隅的空地中央,那裏還未有高牆,少年卻蹲著調配油漆準備粉刷。他對著自己的幻想揮汗,不顧周遭的訕笑與視線,上下來回擺動左手臂。青色的漆四濺一地,有些滯空的時長比預計的還久,落地的數秒前像被調了慢放,彩色的散彈清晰地循著離心力的定則苹縈散射。半徑幾呎內的空氣充盈著刺鼻的松香水味,他未戴口罩阻絕氣味,反而大力呼吸。甚至開始高歌幾首影響至深的歌曲。日復一日不曾停歇。直到空地有了鋼筋與磚牆,築成不再年輕的少年的樓。幻想不再是空想,譏笑也被驚歎取代。他獨自坐在樓頂,後仰著向天哼相同卻稍嫌老舊的曲子,沒人見著那一身洗不淨的乾涸而龜裂的有色漆,只知曉那裏充滿了彩色。

2014年6月12日 星期四

行者

  未撰下的鐵灰色青春日程裏,我們用未成熟的臉孔跨著豪步在頂樓吸相同牌子的濃菸,翻同一面為我們而裝設攝影機的水泥牆,任自己的名下被留下無數圓形的原子筆記號。偶爾以細長木杆擊出滿腹的不平,換砰砰作響地清脆答聲好聲援搖搖欲墜地自己。千瘡百孔,被利刃抵著仍倔強地笑著說沒哭,直到不顧一切地狂嚎。而後再野貓似本能地相互舔拭創口,循環著復原、受創,再復原與受創,默契地至多輕咬而不曾互相狠狠摑掌。最後輾轉也擁有了現在的選擇與生活,變得笑通常比哭多,進化得不像年少時輕易感到悲傷。也可能只是更懂得假裝自己很好。我們的輕狂並不能夠成為流芳的詩歌,它不被開誠布公地以小調的形式存於彼此橫膈之間。
  那夜眼前的你含著淚光,為自己下了為愛而生的註腳。才意識到你可能正向你所嚮往走去,也就任你走去。直到你最後的聲音,只停滯在久未翻新的售票窗口,才真正相信你已啓程。你是孤傲而美麗的旅者,旅費是你的青春與愛情,說不準這次是否能以旅者的姿態駐足,抑或祇能是行者。儘管未留字條,我仍會保持緘默、微笑送行,甚至喃喃陳腐的祝詞,你有再多苦衷也都可以裝作沒有察覺。如果恰如所思,那麼位於人際關係的最末,我將最後一次為你題詞,未來則不再為你造句。若你真打算遠行,而獨留我向隅。

2014年6月7日 星期六

  妳以非慣用手晃動透明高腳杯,混合少許空氣、酒精與妳之於男子的情愛,濃縮於緋紅再一飲而盡;同時熄一支細菸,筆直地反插在鋪過咖啡渣的灰皿正中,而後雙手合十,眼裏黯淡的光點隨菸頭的火光燃盡直到全然失神。為妳逝去的愛情做完整的告別式。片晌,從絨布盒裏取出一對承繼自母親的掛耳式純金耳環,為穿戴而傾斜、再擺正的頭導致它們成雙地搖曳,撥弄著長捲髮的同時對我說:「金可好了,它不變。可惜遇到的頂多是銀。」於是我先表示遺憾地點點頭,回道:「純銀隨著氧化,會以漆黑的姿態證明時間、溫度與故事。儘管能夠擦拭與修正,但必留痕跡,正因此銀才令人著迷;金固然不變,但金終始只是金,它屬於它自己。愈是純粹愈留不下妳的名,憑妳的體溫也熔不了它。」語畢,妳取下了純金耳環,在深夜踩上高跟鞋,一如往常地偽裝成不是為了自己,啜醉人的龍舌蘭。

2014年5月21日 星期三

夏雨

  夏始於雨,亦散於雨。在鬱熱而空氣粒子也變得黏膩時,邂逅了一場豪邁的雷雨。「你來了。」他如是云云,隨即扔了手邊的傘,雙臂外敞,作擁抱貌,奔進豪情彈雨之中,甚至倒下,正面接受來自夏的冷攻。皮膚刺疼、視線模糊,反而覺得清爽。或許這般激情沖散的不僅是黏滑與燥熱,更有能力沖開總糾纏一塊的心結。柏油之上,一層反彈而起的灰白色水花紊亂跳動;路衢之間,城市此時便只屬於暴雨與不怯的人兒。萬物不動,惟一物動,更顯勢派獨尊。所以明明抗拒夏季的烈陽,卻期待獨屬夏的滂沱,甚至旋風。
  儘管它是不帶詩意的夏雨,卻不止眷戀來自夏的征服。不豪則不暢。

2014年5月8日 星期四

來自水溝蓋之上的你

  你來自水溝蓋之上。

  晝分無雨,你一時興起,憑著微光探索渠下的世界輿圖。鐵蓋的網格,由橫轉豎看,就成了隔離鐵柵,分界得明白,其距離雖得以互觸,但僅有半指之多。水溝蓋之下並不如想像中潮濕,陽光貧乏,卻不設霓虹增加光害。人人西裝筆挺,臉上沒有猶豫,踏步得俐落,更無人駐足停歇。匆促緊張卻自由而瀟灑。

  在你看來,地底的一切都是美好,蔭涼而靜謐,如世外桃源,得以忘卻所有烈日下的鬱熱。於是隔著鐵柵,或蹲或坐地俯瞰地底,成了你逃避原有生活的唯一形式,久之,甚至嚮往起渠下的生活。終於也耐不住好奇地輕觸了底下的人兒,不見搭理,最後兀自氣忿地直跳腳,一股腦向下嚷嚷著屬於你的荒唐與煩惱,那些稱不上煩惱的平凡煩惱。

  地底人不回應你的期待,也不願領你深入地底,是因為你明明擁有理所當然的永晝,卻欽慕著地底的晝伏夜出;從不付出卻曉得抱怨,所以看不明白,地底人嘴上不說,但是憑著幾倍的認真疾走,才換得自縫隙裡滲入的日光。而那些,都是你本就握在手中的幸運。

2014年4月23日 星期三

舞台

走下來,漫步下來
自那或圓或方的舞台的中心

沒有掌聲也沒有玫瑰
上空發狂自轉的水晶球亦未曾停歇

於是我們燃起幾支濃菸
引著你們沿青色煙霧的軌跡
直至面對紅幕

最後推上去,推上去
結果你們一陣狂喜

2014年4月14日 星期一

關於電話

  「猴死囡仔!莫直直講電話!真貴恁知某!」很多人可能都聽過長輩如是云云,每每聽到也只能白眼:⋯⋯講一下是又能講多少錢?但不得已下也只好匆匆掛下電話;直至今日,拿起電話時,若又聽見陳舊的台詞,終於得以義正詞嚴地駁斥:「現在都用網路講的啦!免錢!」

  當然未能有機會經歷那時期的人不會明白,原來通電話是一件很「珍貴」的事,而用電話吐一些垃圾,以長輩的眼光來看是浪費至極的。

  那是屬於我們的可愛的純真年代。
  情竇初開時,總期待手機響起,也迫不及待想撥給對方,就算不到一分鐘,也為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感到溫暖;不方便通話的時候,即便想講的話其實很多,卻得想盡辦法塞進數十字的字數限制,只為了寄一則簡訊給重要的戀人或親友。也因為深知通話是要成本的,所以若非必要,就不太願意把成本分散給多餘的人了,否則高額帳單終究得自己承擔。

  而現在已是資訊傳遞便利的時代。
  有很多人開始覺得可以不要電話號碼,認為有通訊軟體便足矣。畢竟方便地不須要如過去的MSN一樣守在電腦前,身在何方都可以留言、通話、視訊;也因為現在的通訊成本實在太低了,以至於可以不思考與計算,大可以一次性與數十、數百個人互丟些垃圾,反正屁話再多,帳單也不過是每月定額的網路費用。然而,養成習慣之後,有急事時竟然只失心瘋地連點上百個通訊軟體貼圖,卻忘記其實行動電話本來的功用;又或者,不再吝嗇於回覆一些簡單地回應,如不成詞彙的單字:「嗯」或「喔」。

  我們回不了過去,畢竟現代人必然要與時俱進,但對不滿的現狀感嘆倒無妨。至今,我仍不覺得已讀不回或不讀不回是什麼值得悲憤的大事。真正可悲的是電話鈴鮮少再響起,久之甚至忘卻自話筒那側,傳來的溫度與頻率。

2014年4月11日 星期五

攻擊性言語

  在變異的氣溫之中,你的面容漸次扭曲。不曉得是真變了臉,還是因這般的異常而使得神色形似於嘶吼。於是聲音跟著被拆離,若有似無地從彼方迴響著噪音。儘管彼此間距僅三呎之多,卻聲嘶力竭地互吼,以最激烈而能突破屏障的言語。只好盲目地相信此景為蜃樓,因為並不想記下荒漠之中的你的全貌。遺憾印象早已隨著因熱空氣而敞開的毛孔沁入骨髓,不時深沈地由內而外地感到陣陣刺痛。

2014年4月3日 星期四

絆的形式

  面對面將燭火吹熄,共有幾個你不說,我也就不提的秘密。於是一齊緘默,以形似默契的姿態。狼狽為奸。如此牽絆同徐風就足以吹散的蒲公英,飄散、零落後就無力於柏油邊上重生。相形之下唾手可得的牆頭雜草要強得多,經得起被發落不堪,偶遇暴雨反而不心耽離散。

2014年3月25日 星期二

2014年3月24日 星期一

  在熱情的美麗南島,我們共同擁有無數酷夏。這片土地的氣溫不低,接近於沒有冬天;又因為即使天涼了,說著華語的人民仍是笑,自由而熱情地笑。島小人稀,也談不上大富,可每位島民都有尊嚴。那是彼岸說著相似語言的住民,所羨煞卻不敢妄想的。

  但甲午之春,我們卻碰上了寒冬。為了手持的自由與權利,於是萬人圍城,祈求起夏日的灼熱強光能一如往常熱辣辣地照映肌膚。這樣的抗爭好似險峻的賭局,我們豎起寒毛,瞪視面無表情的囊家,雙手推出的籌碼是現在還能緊握在手中的自由,一次梭哈定勝負。

  持續轉動的輪盤未止,希冀鑄成的鋼珠未落,而我們還未放棄也不能放棄這場豪賭。

  今次櫻凋以後,葵花還會否綻放?誰都不敢說死。畢竟原屬於我們的光,微薄地滲不透遮天黑布的隙縫,這般的冷暴力幾乎催促一切進入永眠。唯獨瓊英在不對的時節綻得嬌,因它被冷得非要今朝開花